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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怀袖是去年夏天来的陈家,那时跟江采好过的书生刚走,君怀袖生得五官精致,白白净净,像个风流富贵的公子,收他进来的周掌柜原本是想讨江采的欢心,让他陪在江采身边解解闷,不过江采见他武功高强,更适合做点其他的,就把他派了出去。
君怀袖是个花花公子,见到好看的姑娘就要贫上两句,他没少在江采面前油嘴滑舌,江采非常欣赏君怀袖的勇气,从她掌管陈家以来,敢调戏她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了。
可惜他的长相是也不是很合江采的心意。
再一个,江采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插手陈家的事,公是公,私是私,一定要分明,君怀袖的本事让他整日待在她的身边,多少是有点可惜的。
刘管家听后应道:“我这就给君怀袖去信。”
江采嗯了一声,又嘱咐道:“让他尽量快些回来。”
陈毓在旁边插嘴道:“君怀袖从青州赶回来至少也要两三日,嫂嫂这几日你身边多跟些人。”
“我心中有数。”江采倒是不怕采花贼,但璧水城里不止她一个姑娘,这天下也不是只有一个璧水城。
如意坊给她们留了一条退路,但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平白遭受这个?
菩萨最近大概是有点忙,居然能让这样的祸害逍遥世间,实在不该。
江采低头,转了转她腕上的镯子,对陈毓道:“那个解东风都做过什么,有什么背景,你都跟我说说。”
陈毓平日里很是热衷江湖上的各类八卦,听到江采问他这个一下子就来劲儿了。
要说起来,解东风的武功算不上顶尖,只是轻功极好,所以才能几次从重重围捕中逃了出去。他的色胆虽大,却没到包天的地步,那些在江湖里很有名望的人家他是万万不敢冒犯的,只挑着家世一般的欺负。即便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,可这种事要说对姑娘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放屁。更有甚者,有些讲究诗书礼节的人家,吃了亏不敢让外人知道,只能默默咽下,还要求各路菩萨,保佑解东风是个嘴巴紧的,不要把这些事都传扬出去。
江采右手搭在桌面上,指尖在上面很有节奏地敲了一会儿,等到陈毓说完,她便收回手。
她刚接手陈家的时候,顾忌江湖上的纷争太多,推去了许多生意,几年过去,江采琢磨着,陈家的产业不是不可以再扩大一点,那些江湖人整日里打打杀杀,既不种田,也不经商,所以应该都挺有钱吧。
钱这个东西,虽然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,但谁也不会嫌多。
与此同时,孙福的弟弟孙禄来到武大壮破破烂烂的家中,武老太太去了福田院,这里只剩下武大壮一个人。
孙禄来的时候,武大壮站在墙角的阴影里,一动不动,一句话也不说,像个幽灵,孙禄找到人的时候吓得差点没跳起来。
他和陈府里大多数的长工想法一样,不能理解武大壮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件事,他们东家长得美,又有钱,心肠也很好,他要是能遇见这样的美事,做梦都要笑醒了。
孙禄找了条长板凳坐下,仰头看着仍站在墙角的武大壮,感慨道:“大壮啊,真搞不懂你再害怕什么,就算东家真有此意,你不愿意,那东家还能强了你不成?你白长这么这么大的个子了?”
武大壮低着头不说话。
孙禄继续道:“就算你真的没东家力气大,弄不过东家,到时候你就大喊一声,我立马带着兄弟们杀进去,把你救出来。”
对面的武大壮听到这话总算有了反应,他抬头直直看向孙禄,问他:“真的吗?”
孙禄拍拍胸脯,跟他保证说:“当然是真的,咱们自家兄弟不骗自家兄弟。
武大壮面色仍有几分犹豫,他道:“我再想想。”
孙禄听他还要再想,简直想要撞墙,这人怎么能这么犟!他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:“你还想什么呀?且不说东家帮你把你老娘都给找地方安置好了,我可听说东家还给了你二百两银子,那可是二百两啊,就是买你这条命也够了,让你做个随从怎么了?”
武大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仍一言不发。
孙禄真是服了这头犟驴了,怪不得刘管家会找他来当说客,他嘴巴都说干了。
“大壮,你想想,就你家之前那个情况,你娘在家少不得要有人看护照顾,你就只能在家做点零工勉强维持生计,等过两天,赌坊的人过来逼你卖身还债,你卖还是不卖?”
武大壮:“……”
“你不卖,你怎么还钱?怎么给你娘治病?”
孙禄叨叨个没完,像是有一群苍蝇围着武大壮的脑袋嗡嗡不停,他深吸了一口气,闭了闭眼睛,最后道:“行了,孙哥你别说了,我知道了。”
“这才对嘛!”孙禄自以为自己说服了武大壮这头犟驴,他起身走到武大壮的面前,拍拍他厚实的肩膀,以示鼓励。
这小子的体格是真好,怪不得能被东家看上,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。
武大壮到底是把孙禄的话都听了进去,第二日再次出现在陈府的门口。
他来时江采已经换了衣服,要出去谈桩生意。
今日见他过来江采也不意外,只站在马车旁边笑吟吟地问他:“想好了?”
武大壮低着头,嗯了一声:“想好了。”
江采很满意,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留在她身边是成功的第一步,后面的都可以徐徐图之,她对武大壮说:“既然想好了,那从现在起我去哪儿,你就得跟到哪儿了,先上车吧,等下我要出趟城。”
武大壮跟在江采的后面上了马车,这个高大威武的汉子一进到车里就缩在角落里,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生怕江采对他做些什么。
江采轻轻摩挲自己腕间的手镯,或许是人的劣根性,武大壮这般越是想要逃避想要抗拒,她就越想逗一逗他。
这样实在不好,菩萨知道了,多半是要生气的。
不过,待她到普陀寺多上两炷香,想必菩萨就可以谅解她了。
不久后,马车停在城南的布庄前,武大壮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瞧了一眼,又回头看了看江采,终是忍不住问她:“东家,我们不是要出城吗?”
江采嗯了一声,对他道:“先来给你买两件衣服,下车吧。”
她几次见武大壮,他穿的都是粗衣短打,多少是有些辜负他的这般好相貌的。
武大壮跳下马车,跟在江采的后面一起进了布庄,这是陈家的铺子,平日里除了卖布,也卖做好的成衣,伙计们见到江采来了,纷纷过来问好。
江采把掌柜的叫来,让她把最近渝州时兴的男装都找出来,让武大壮挨一件的试。
武大壮长得好,个子高,肩宽背厚,腰却很细,无论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别有一番韵味,简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,把他留在布庄里,估计能招揽来不少顾客。
江采很佩服自己的眼光。
武大壮先换上的是一件浅绿色的交领长袍,外面罩着孔雀绿的广袖长袍,原本斗笠下面随便盘起的长发也被重新梳理好,披在脑后,他好像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,局促不安地从帘后走出来,他一抬头,剑眉朗目,轩然霞举,不像是个干粗活的伙计,倒像是大户人家的矜贵公子。
铺子里的姑娘们齐齐发出一片惊叹声,武大壮听到这声音,似羞涩般赶紧把头低下。
江采却是没说什么,只抬抬手,让他再换。
他换的第二套衣服是件月白色绣银纹的束腰长袍,将他的腰掐得格外细,格外风流,只是这个颜色不好,显得人更黑了点。
武大壮一连换了好几件,江采一直悠然地坐在太师椅上,既没有点头,也没有说哪里不好,只不停地让他继续,给他头上添了发冠和簪子,又找来扇子、玉佩做配饰,最后还让掌柜的把店里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。
镇店之宝是一件靛蓝色的云锦长袍,上面绣了大片仙鹤与祥云的纹样,在阳光一晃,灿烂又精致。
掌柜的在把衣服捧过来的时候,特意提醒武大壮说:“这可是上好的云锦,一尺布就要两百两呢。”
一尺布要两百两,那这一件衣服就要一千多两,武大壮何曾穿过这样名贵的衣服,若是再有个损坏,他怕是真要卖身给江采了。
武大壮不敢伸手,一脸为难,对着不远处的江采道:“东家,这太贵重了。”
江采可不管贵不贵重,千金难买她高兴,她可太喜欢看武大壮换衣服了,每件衣服他都能穿出不一样的气质来,若不是眼下的场合不太对,她还想让他试试更暴露的。
这番话就没必要说出来,免得吓到人家,江采催促他说:“快去换,等会儿还有其他的事要办。”
武大壮没有办法,认命地从掌柜的手上接过这件听起来比他命都贵的衣服,进了里屋。
没过多久,他便换好衣服再从里面出来,这身衣服对武大壮来说居然异常的合身,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,他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,谁也不会想到,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普通的小随从。
江采看着他,愣了一下,随即笑起来。
武大壮这一上午在布庄里试了有三四十件衣服,这是江采第一次笑,她本就生得美貌非凡,这一笑仿佛将屋内的光辉都夺了去。
“这衣服才衬得上你。”她说。
武大壮不知为何别过头。
江采此时终于舍得从那张太师椅上站起身,她亲自从众多的成衣里挑选了一件黑色的劲装,让武大壮再去换上,然后从刚才武大壮试过的衣服里面捡出了两件,掌柜的走过来问道:“东家是看上这两件了?”
江采侧头,对她微微一笑,说:“这两件不要,剩下的改好尺寸,都包起来,送到陈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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