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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珠姬没有血色的脸慢慢扭转向真珠,瞳孔是灰白色,满是死气。
“你自尽,我来了。”真珠说道。
“我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,被人兜头丢到这个陌生的世界,接手你的命运,我可没选择放弃。”
“你可能会说,我不过是仗着有奇遇护身,才走出这困境来,但是,我可以起誓,即便是未曾入修道这条路,即便是没有皇家族姬高贵的身份,遇到你这种情况,我还是不会去死。”
真珠的眼中如有火焰跳动一样明亮,即倔强又生机勃勃,宛如繁花院中蓬勃生长的草木,她第一次在这陌生的时空中展现出自己真实的面貌。
明明是相同的容颜,此时两两相对,却完全看着象两个人。
“失去贞节又如何?被人拐卖又如何?只要活着,就有无限可能,总有机会逃出去。那些因你失了清白身骂你、轻贱你、鄙夷你的人有何所惧,只要你自己没做错事问心无愧,那些话能咬你一块肉不成?越是这样,就越要活的更好,那才能打那些人的脸!”
真珠姬愣愣的问道:“那样活着,有什么意义?”
“有什么意义?”没有外人的注视下,真珠习惯的做出后世双手交叉抱胸的动作:“你原本以后可能会嫁人,有个温柔相待的夫君,成立一个小家庭,或许那位良人身份并不高贵,但你们的小家庭会温暖和睦,相伴到老;你有可能会生下可爱的孩子,或许是男孩,或许是女孩,他们会张开笑脸甜甜的叫你‘娘亲’,他们冲入你怀中,柔软暖暖的小身子依偎着你,信赖着你。”
“你还有可能遇到一位贫苦的卖头花的老大娘,一时心软将她的货物买下,她拿到钱救了她病重的儿子;也有可能外放某位侍女时偷偷为她塞了一对黄金手镯,在她日后家逢巨变的时候救了她一家人的性命……”
“人类不是单独活在这世界上的,你做的每一件事,都会对他人的命运进行影响,你原本对你自己或是很多人都有不可或缺的意义,你的生命原本有无限可能,但是,这一切都被你亲手斩断了。”
“原来,我有这么重要吗?”真珠姬面上显露不出表情,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流出泪来:“我的未来,原本有那么精彩吗?”
“你是经过拼杀几亿的争夺者才出生到世界上的幸运儿,怎么可能不重要?”
真珠姬转向在阵中昏睡的沈氏,心中一时怨憎一时眷恋,面容随之变化。
有时变做恐怖的罗刹面,有时变成正常的人面。
最后,终于恢复成真珠姬的原貌。
她开口道:“我曾经入侵过她的梦。”
“让她经历我遭遇的事来折磨她。但是到最后,她仍是不想自杀的。这一点,我不如她。”
真珠姬忽然失笑,“说了这么多,你还是不想我杀她而已。”
“据我感应,这方天道很公平,以眼还眼,以牙还牙,但是如果你做得超过限度,就要被这因果反噬,我不愿见你因为仇恨罪孽缠身,不得转世。”
“所以说,被她杀的人就可以?”
真珠嘴角绽放出笑容,“不错。”
真珠姬的视线转回到她身上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呢?”
“大概……”
“对了,几亿的争夺者是什么意思?”
真珠抬头望天:“嗯嗯,不要在意这些细节。”
真珠姬的死气在恨意消除后逐渐变淡,皮肤那种死灰色也逐渐褪去,慢慢恢复成生前的样子。
然后,从脚底开始,化作细小的光粒,慢慢飘散。
她垂下眼帘看了一眼,面露释然道:“愿我来生……能更坚强……”
小腿也逐渐消散了。
“你来的世界,是什么样子呢?”
“依然存在黑暗。但是,女子比任何一个时代都拥有更多的自由,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明白自我的价值,独立、自主,有勇气选择自己要走的路,并且充满希望。”
整个下半身也消散了。
“你所描述的时代,真想亲眼看一看呢。”
当她只剩小半个上半身时,赵元泰和白法师终于摆脱了那两只鬼的纠缠,赶了回来,正好看见这一场景。
“两……两个真珠?”
两张一模一样的脸,用一样的神情,转向他看来。
那个以光雾状态存在的真珠姬唤了一声:“爹爹!”
她露出笑容,身影完全消逝,漫天的光点,如同盛夏之夜飞舞的萤火虫。
语意充满眷恋,可惜那声音戛然而止,让他不知为何眼窝一酸,就要滴下泪来。
白法师连忙冲到阵中去瞧沈氏。
见她呼吸如常,脉搏有力,松了口气,转身问真珠道:“你降服那女鬼了?她到底是谁?为何化作你的模样?”
真珠淡淡扫了一眼视界跳出的那行小字:“超度3级亡魂,功德+3,神魂+20”。
“她大概是世界上另外一个我吧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白法师追着她问,“什么叫另一个你,难道你的修炼程度居然已开始斩尸了么?那是你的恶尸么?因为对你继母的怨恨自行跑出来害她?”
“以后还会不会出来啊?”
“不会了。”真珠说道:“她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了。”
白法师再问她什么,她都含笑不答,对赵元泰施了一礼,翩翩离去。
赵元泰擦擦眼泪,朝白法师问道:“那,是不是以后就没事了?”
白法师挠挠头,“应该是吧。”
沈氏苏醒的时候,惊喜的发现身子格外轻松。
“郡王妃,您醒了。”身旁的侍女笑道。
很久没睡过这么黑甜的一觉,未曾做梦。
此时精神饱足。
她突然站起身来,拨开服侍她的丫头,冲到殿内穿衣镜前,自己脱掉上衣,将绷带解开。
一层又一层,最后露出肩上的伤口。
被敷着黑糊糊的药膏,随着纱布,也有部分药膏随之剥落,看得出大半疮口处。
“没有……终于没有了……”沈氏涕泪交加,发出肆意的笑声。
疮面上,没有人脸,有些伤处已经露出粉红色新生的肉,显示已在慢慢愈合。
沈氏终于放心,坐回梳妆台前,让侍女们帮她梳洗装扮。
有人捧着两个首饰盒给她看,“郡王妃,您上次去宝庆记定的新首饰到了,今日要不要试试新钗?”
她扫了两眼,指了一指,那人便将一套镶红蓝宝花丝金凤钗取出,小心翼翼给她插在发髻间。
那套凤钗分做正凤钗一支,偏凤钗两支,工艺精湛细腻,栩栩如生。除镶着硕大的红宝石和蓝宝石外,凤头口衔垂珠都是坠着如拇指大小的珍珠和小金如意坠角,端的是华丽贵气。
敷上粉,描眉,取胭脂化开薄薄的印上两颊和眼尾,涂上口脂,遮住病容。
穿上那件银丝绣着蝶戏牡丹的罩袍,她就又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安定郡王妃了。
沈氏意得志满,走到大殿门前,望着天空。
太阳初升,霞光万道,今日显然又是一个好天气。
她幸福的叹了口气,转身欲吩咐下人。
殿内没有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,那群垂头待命的侍女中,有一人格外不同。
那人高高昂起头,露出嘲讽之意。
半个脸因为烫伤,长满了大小不一的水泡,正是纤巧。
沈氏大惊失色,后退一步,又瞧见人群中还有一个微微佝偻的老妇人,抬起头来,露出一模一样的嘲讽的笑容。
那是因为治人面疮久治未愈,她在痛苦中一怒之下命令打死的医婆。
还有穿衣镜那边,站着的是当年赵元泰酒宴后带回来的歌姬,因为打破了一面镜子,被她借口推到井里淹死。
窗后的,是因为怀孕被她下药毒杀的妾室,手里抱着一个拖着肠子的婴儿。
大殿内,黑暗之中,越来越多的鬼影浮现出来。
“啊啊啊——”肩上人面疮的伤口又开始痛了,仿佛有什么东西,要从皮肉里挣脱出来,肿胀难忍。
还有,身体其他地方,也有。
……
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提着一篮子头花在街边兜售,穿着打补丁的衣服,很是困窘的样子。
因那样式都不时兴,年轻点的小娘子不喜欢,上了年纪的又嫌贵了,絮絮叨叨讲价半天,最后还是没买。
等了一个上午,仍未卖得几个铜板。
她心里焦急,四下打量来往路人,面露企盼之意。
一辆宽敞朴素的通幰牛车缓缓驶过,路过她时突然停了下来。车内有个女子声音说道:“澄月,你将那篮头花都买了。”
不多时就有个穿月白色团鹤圆领袍丫头下来,递给她二两银子说道:“这银子你拿着,头花给我罢。”
这老大娘心中不安,“使不得,这篮子东西轻贱,当不得这么多钱。”
“我家女郎心慈,这点银子不算什么,对你可是救命钱。女郎说,叫你赶紧回去给儿子请大夫罢,别耽搁了。”说完只把银子掷她怀里,提着篮子上车。
老大娘捧着银子,含泪道:“多谢贵人看顾。”
不住的千恩万谢。
那牛车重新开始前进。老大娘望着那车的背影,忽然意识到:“诶,她们怎么知道我儿病了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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