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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边的黑暗之中,一点火光由远及近。
逐渐看清是个男子提着盏灯笼。
随着这点火光靠近,四周也逐渐清晰起来,是钱家后院那间她躺了半个多月的西厢房。
她站在房间中央。
那男子,五短身材,酒糟鼻,衣衫带子胡乱系着,正是钱二。
见他狞笑着朝她伸手,一股经年的酒臭扑面而来,“小娘子,春宵苦短,我日后会对你好的。”
真珠心中冷笑。
这是在做梦。真珠清晰的知道这一点。
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,她已明白是有鬼物借梦入侵。
真珠毫不犹豫,握紧手中的剔骨刀对靠近的钱二捅了一下。
鲜血如注。
钱二惨叫了一声,倒了下去。
她不信会这般简单,拎着刀退后警惕着。
果然,那血人蠕动起来,全身笼罩在黑烟中,钱二慢慢的爬起身,头倒在右边肩膀上,手脚以扭曲的姿势慢慢向她逼近。
“我——好——恨——啊——为什么,为什么要杀我——”。
真珠手上的刀突然变成一把他未见过新式样的凳子。
圆形的凳面,四条凳腿分两边成“叉”形,应该是金属质地,闪烁着比银子更亮的白色光泽。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只见真珠两手上下交错,那凳子便被折起。
钱二的鬼魂还在想,咦,原来这凳子是可以收起来的,倒是方便。
只见真珠握着凳腿,挥着凳子狠狠朝他砸来。
当头就被砸倒,真珠还不放过,继续朝他脑袋死命砸去,只听见“嘭嘭嘭”厚重的肉体撞击声,钱二的脑袋被砸得只剩一个平面。
真珠这才“呸”的一声,丢掉被血肉脑浆糊了大半的折凳。模样肆意又社会,完全没有古代贵族女子的风范。。。
那黑烟再度弥漫起来,钱二恢复人形,气急败坏,朝她冲来,“你这婊子……”
话未说完,又被真珠手里化出的奇怪火器一阵“哒哒哒”的扫射,打得血肉横飞。
好不容易再度恢复原样,钱二再不敢轻易上前,他幽怨又恶毒的远远看着真珠,“你这恶毒的女子,我家虽然买了你,却从未害过你,还为你医治救护,你杀我造了杀孽,害了我全家,居然一点后怕愧疚之心都没有!”
“我为什么要后怕愧疚?你原本的罪孽也该死。我不过自保而已,阳间的律条都判我无罪,阎罗殿前我也不惧评理,你又能耐我何?”
真珠冷笑道:“与其有时间找我报仇,你不如先算算自己做过多少孽,不知阴间要怎么和你算账呢。”
钱二被她这话勾动思绪,天地生出感应,顿时就引动孽因而来。
他后退半步,发现脚被一只手牢牢抓住。
白白胖胖、手指短小,那是幼童的手,这手的主人在地下显出身来,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童,只剩了半个头,另外一半被无数蛆虫占据爬来爬去,他张开没有舌头的口腔,央求道:“大叔,我好难受,求你带我回家吧,我想我娘了。”
“我好想我娘啊。”
那是,曾经被贩来的一个男童。因为意外染了重病,钱婆子算了算诊金比他身价还贵,不肯做这亏本买卖,便让钱二去扔了他。
钱二骗这孩子说送他回家,让他不要出声,他便乖乖忍着生病不适,被装入麻袋里也不吵闹,一心只想回家。
让钱二乘夜出城挖坑活生生埋了。
被这手抓住后,那股病中的全身难受、黑暗、恐惧,被埋入泥土中窒息又冰冷的感觉,沿着脚向上延伸。
“啊啊啊!”钱二发出凄厉的叫声。
转头发现又有一只白皙的女子的手攀在他肩膀上,“钱二,打人是不是很快活?”那女子的脸从披散的发丝间隐隐可见,鲜血不停从她眼耳口鼻涌出。
这是那年他为树威,打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女子,结果力度没控制好,居然将她活活打死。
又有一只手抓住他,“钱二,你也有今天,我日思夜想,就想吃你的肉,挖你的心……”那女鬼张开血盆大口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凑到他的脖颈处,狠狠的咬了下去。
黑暗中浮现的人影越来越多。
“钱二。”
“钱二。”
“你终于来了。我们等你好久了。”
“吃了他。”
“挖他的眼睛出来,他欠我一对眼睛。”
“喝他的血。”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钱二被那些人影团团围住,无数双手来撕扯他,无数张嘴啃咬他,一口一口,如同剐刑……
“呵呵。”
真珠缓缓睁开眼睛。
抵挡一级恶鬼入侵一次,防御+5。
原先,这也是一种提升自己的方式么?真珠若有所思。
眼前头顶悬着云烟罗八宝帐,身上盖着深烟色牡丹海棠花绫面的绵被,室内淡雅的香气隐隐流转。
澄月听见床上动静,立刻近身前来,服侍她穿衣。
远星捧了热水、帕子进来,为她梳洗。一边笑问,“县主歇这短短的午觉,竟做了什么美梦不成,我在隔间都听见笑声了。”
真珠含笑,显得神足气满,心情很是不错,“是个美梦呢。”
澄月说道:“上午开封府吴推官递了帖子求见,约的时辰眼看就到,县主先喝口水,我命小丫头去看看人到了没有。”
真珠点点头,坐在梳妆台前享受一碗盐渍荔枝水。
所用瓷器是官窑烧制,色泽如玉,月白色的小勺搅动红色的糖水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
“吴推官到了。”
这位吴推官,便是当日亲去钱宅查探杀人案现场的那位推官。这次来,却是要再问些细节,补份文书。
他在门房已经等了一会儿,就有个小丫头过来引路。
他虽是开封府六品推官,拿到郡王府来却不够看了。一路行来谨慎小心,不敢抬头乱看。
七拐八绕走过不少雕梁画栋、富丽堂皇的房舍,再跨过一道大门后,忽然感觉一暖,身旁小丫头说道:“到县主的院子了,你先在这等着。”
虽未抬头,却感觉到不少视线注意着他,又听到女子的说笑声,隐隐有几色裙袄在远处走动。
里面那道门步出一位佳人来,正是澄月,她对吴推官道个万福,“县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,推官请入内。”
吴推官入了内院,只见左边有一颗经年的香樟树,郁郁葱葱,繁华茂盛,院中又有山茶、芍药、蔷薇、栀子等各种花树,错落有致。
不知何故,这些花居然也开了大半。
深深浅浅各种颜色的花朵枝头绽放,令人目眩神迷。
中间有口月牙形的浅潭,铺着形状规整的鹅卵石,清澈见底,水面不断飘散着丝丝雾气。
见他停步看着那些花树,澄月便解释道:“县主回来后,便说地下有温泉,叫人一挖果然有,许是这温泉的缘故,叫这花都乱了季节呢。如今天气还冷,我们在这里面走动连夹袄都不用穿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引他进了花厅。
角落里摆放着一个沉香木座一人高的穿衣镜。镜子的配方一直掌握在皇族手中,历年通过皇商依次售卖,价格居高不下,市面上售卖的,也同常是巴掌大小手持镜或是半身高的妆台镜。
这般尺寸的镜子,是宫中才有的珍品,并不外卖。
旁边博古阁上还摆了不少珍稀古玩、宝石摆件。
房中一桌一椅,无不是精工巧绘,别致风流。
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窗边摆着一只硕大的透明水晶缸。
价值连城。
底下垫着砂石,还有奇怪的小房子,又养育着各种水草,摆放着红艳艳的珊瑚,贝壳之物,几只橘红色的小鱼悠然在其中穿梭游曳。
吴推官未曾见过大海,但阳光映射之下,这水晶缸璀璨夺目,让他悠然神往。
自从国师发明玻璃之后,世人以为珍稀,类似这种透明的器皿迅速被取代,待到十年后玻璃方子泄露出来,价格大跌,迅速在平民间盛行。
世家贵族反过来重新兴起了水晶这种天然矿物。
真珠姬端坐堂上,身穿杏色折枝桃花纹的对襟短衫,下系淡红色银线祥云纹褶裙,外披件紫色白藤花氅衣,梳了个垂鬟分肖髻,顶中插了一枚金垒丝嵌珠桃花分心,右边插了一根白玉莲花簪,耳边各垂着一枚红宝石珍珠耳环。
她容貌原本就美艳,如今服饰华贵,更是容光逼人。与当日面色苍白手握利刃的女子判若两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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