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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刚蒙蒙亮。
钱二郎宿醉未醒,摇摇摆摆敲响了家里大门。
钱婆子被他惊醒,急急一边系衣带一边出来开门,见是儿子回来,如同遇到活龙,又欢喜又心疼:“如何喝得这般醉,成天没个正形,十天半月不落屋,任我巧舌如簧,也找不到好人家的女儿说给你。”
钱二五短身材,一双粗眉,三角斜眼,酒糟永红鼻头,形容猥琐,身上一股酒糟的臭味。因酒醉未完全清醒,身上羊皮袄子撕罗开来,露出带毛的胸膛。
他不耐烦的说道:“成天就知道啰嗦,惹烦了我,转身便走,再也不回这个家,看你找谁养老去。”
钱婆子听他这醉话,也不敢回嘴,怕惹恼了他真个走了,这么大冷天,不知醉倒在哪里冻死。
钱二自顾进了自己房子,朝床上一扑,立时鼾声大作昏睡过去。
钱婆子跟在后头,为他脱下鞋子,不敢解衣服怕吵醒他,就盖上被子,自己悄悄出去了。
钱二一觉睡到下午才醒。
此刻屋外阳光昏暗,一时之间不知是晨是夕。
一摸肚子却是饿得紧了。
他穿好衣服出门,兜头一阵冷风吹来,他这虚耗的身子禁不住,打了个冷颤。
钱二只管胡乱大叫:“娘!肚子饿了,拿吃的给我!”
“知道了!厨房上热着粥,就端来与你。”他娘不知在那个房间回答道。
这是一套二进房子,后头住的是钱婆子那些待价而沽的“货物”。
房舍整齐,院中还搭了个葡萄架子,夏天是纳凉好去处,此时隆冬,空架子上缠着枯黄的藤蔓,显出一股凄凉。
四周有几名女子在打扫,厨房也窥看到年轻女子劳作的身影。
这种天气,蓬头垢首的,只穿着半新不旧的夹袄,个个冷得瑟瑟发抖。
那批夹袄都是从当铺买的死当,而且人来人去,轮流穿着,很是便宜。
自从他娘做了这档生意,就省了家里雇佣使唤人的钱。
他寻个避风处在廊下晒太阳,眼睛四处乱瞟。
这个太肥,那个太瘦,这个颧骨太高一脸刻薄相,只怕妓院都不要……
忽然呼吸一窒,整个人如同升天,魂儿都不知去向。
那边西厢房窗下,半躺着一名女子正朝他这边瞧来。
他曾偶尔瞥见过京中第一花魁金明池游船,那模样一直深深印在他心里,现在比来,也不及这名女子美貌。
大约十六、七岁,青丝如瀑布一般披在身上,衬得皮肤莹白如玉,眉眼间说不出的美艳,纵然唇色有些发白显得身子不好,却给她更添了一股娇弱惹人怜爱的气质。
黑白分明的眸子,眼神平静深邃,一眼望来,钱二只觉得如冰雪倾头,心中放了无数个烟花:“她在瞧我,她正瞧着我呢。”
那女子瞧过一眼便不再瞧,掩上窗户。
钱二四下看看,选了个面熟的圆脸女子,指着叫道:“你!说你呢,过来给我捏捏背!”
这圆脸女子却是已来她家两三个月了,一直没卖得出去,被钱二睡了好几次。
钱二进门她就一直偷偷在瞄,见是他叫唤,连忙欢喜着丢了手上的抹布奔了过来。
钱婆子管教甚严,若不老实做事必要挨打,但若是钱二使唤便无碍。
跑了几步,又放慢脚步,先抹了抹乱糟糟的发髻,把垂下的发丝抿到耳后,又整了整衣裳,窘迫的将过长的袖子往内掐了掐,顺便遮住那个窟窿。她露出甜美的笑容,柔声唤道:“二郎,你回来了。”
“对啦,你,你是叫红枣还是龙眼来着?”
女子脸僵了僵,又笑道:“我是桂花,‘人闲桂花落,夜静春山空’中的那个桂花。”
“叫什么都随便了,”钱二满不在乎,大咧咧的指了指背后,“昨夜没睡得好,肩膀有些僵,快来帮我捏捏。”
“是。”桂花呵了呵冻僵的手,空气中生出袅袅白气,她实指望钱二露出一二怜惜之意,谁知这混人从不懂怜香惜玉,一语皆无,只得老老实实站到他背后,一下一下捶起来。
“我娘没给你饭吃么?没点力道!用点力!”
“没有没有,钱大娘待我们极好,如同亲生一般。”桂花连忙否认,咬牙加大力气捶。
总比着这天气手泡在冷水里擦桌椅得好。
钱二这才满意,眯眼享受。
一时粥也端过来了,钱婆子先狠狠盯了桂花一眼,见她瑟缩着身子,这才满意的转向自己儿子:“二郎,先喝这粥垫垫,灶上饭已经快熟了,娘给你煮了鸡,已焖得稀烂,筛了好酒,待会你再好好吃。”
钱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,“知道了,忙你的去,我自坐坐。”
钱婆子转身又冷冷剐了桂花一眼,方走了。
粥是拿白米煮的红豆、红枣之类,熬得粘稠绵软,还加了糖,一股温热清香弥漫在空中。
钱二吃了两口,觉得絮得慌,听见身后有猛地吞咽口水的声音,遂对桂花说道:“你想不想吃啊。”
桂花停下拳头,转到他面前嬉笑着哀求,“二郎我饿得很,好人儿,赏我一口罢。”
她因总是卖不出去,在钱婆子眼里价值大跌,供应日少,只勉强饿不死而已。
钱二不急不慢,又喝了一大口,“西厢房那里面,躺着的是新来的?”
桂花点点头,“大概九、十天前送来的吧。”桂花见钱二一脸贪婪之色,不甘心的咬咬唇,“送来的时候身上有伤,大娘好不容易救活了她,她估摸是脑子坏了,还说自己是什么宗亲之女,县主之身,被大娘一顿好打方才不说这混话。后来转眼又自己上吊,当时已经昏死过去,幸得同住的人发现了解下来,因脖颈伤了,到现在还说不得话。”
钱二点点头,“那般容貌,莫说是个县主,便是公主也当得。”
桂花原先被他哄过说要娶她的,听了这话心中嫉妒万分,“她被送来的时候你道是什么伤,是身下那处都烂了呢,不知被多少人睡过了,亏你还惦记。”
她突然抱住钱二,“二郎,我是干净的,我跟你的时候是干净的啊,你当时发誓要娶我的,为什么你一直不回来,我努力让自己不被卖掉,一心一意守着等你,”桂花抱得越来越紧,“你去跟大娘说,说你娶我,我会做饭打扫,我会女红,我给你生儿子!你跟大娘说不要卖我,愿意娶我啊!”
钱二被勒得发闷,手上的兰花青瓷粥碗也跌了摔个粉碎,恼得双手一合,将桂花扯开掼在地下:“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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