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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忠嗣如今已然去了实权军职,像当初的裴戎那样在五军都督府挂了一个都督的虚衔。
虽说比不得裴越现在的身份地位,但他在军中历练二十余年,自有一股威严仪态。
然而裴越听完这番话后,竟然直接转身走到那些年轻人旁边,沉声问道:“那句话究竟是谁说的?”
何瑞嘴唇翕动,却见到自己父亲递来的一个满含警告意味的锐利眼神,登时不敢胡乱开口。
其他四人瞅着极其凄惨,而且裴越走过来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,此刻却强撑着一言不发,只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裴越。
“呵呵。”
裴越轻笑一声,缓缓道:“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只要有人站出来承认是自己说的,我就不会跟其他人计较。”
依旧一片沉默。
裴越便没有再问,漠然道:“来人。”
冯毅躬身道:“请侯爷下令。”
裴越道:“将这五人送去太史台阁,告诉坤部主事荆楚和离部主事蔺甲,这五人当中有人和燕王谋逆一案有关,让他们给本侯仔细查清楚,不得放过任何一丝线索。”
刘贤心中一震。
王忠嗣等人霍然变色,脸上的怒容已经无法遮掩。
何真惊骇欲死,看着那边快要哭出来的儿子,想也不想就起身朝裴越大礼求饶道:“裴侯,我家这个畜生虽说没有什么能为,可他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荒谬之语,还望裴侯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。”
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其他人的看法,真要让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兵将何瑞送进太史台阁,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得丢了半条命。
王忠嗣等人此时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。
虽然朝廷已经公布燕王谋逆案中一干人等的罪行和问斩时日,但是开平帝并未收回裴越的钦差之权。裴越依然拥有清查一切叛逆的绝对权力,只要他觉得有嫌疑,随时都可以把人送进太史台阁。
叶升和张权眼中明显有了惧意。
王忠嗣面沉如水,寒声道:“荒唐!裴越,你行事这般肆无忌惮,难道就不怕陛下问罪吗?”
裴越缓步走到他面前,盯着这个中年男人看了片刻,微讽道:“你以为你是王平章?”
王忠嗣一窒,心中的杀意愈发浓烈。
裴越面色肃然,缓缓道:“王忠嗣,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多活了二十年,就可以在本侯面前摆长辈的架子?睁开你的狗眼看看,本侯是天子钦差、二等国侯、虎威大营副帅!这些杂碎辱骂的不光是本侯,还有一等广平侯、军事院右军机谷梁!”
王忠嗣强硬地说道:“你已经动过手了,还要怎样?!”
裴越冷声道:“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讨价还价,要么让你儿子老实交代,要么滚回去叫你老子来。”
“好,好,好!仗着陛下的宠信,你竟然飞扬跋扈到这个地步,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!你不是要将他们送去太史台阁,请便!”
王忠嗣猛然让开去路,他终究不是裴戎那等色厉内荏的废物,虽然还不知道裴越究竟想做什么,可是这件事终究是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理亏在先。
既然如此,索性光棍一些。
难不成太史台阁就敢弄死这些勋贵子弟?
裴越冷笑一声,回身走到桌边坐下,然后对冯毅说道:“打断他们每人一条腿,以免有人伺机逃走,然后送去太史台阁。”
“遵令!”
冯毅朗声应下,然后领着几名亲兵朝那边走去。
“慢着。”
一道雄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王忠嗣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,一时间只觉羞愧难当。他之所以抢先来到这里,就是希望能提前处理妥当,以免王平章年近古稀还要被卷进这种事情里。虽说王平章因为长子亡故的原因,对长孙王九玄另眼相待,但是他对其余几个儿子也不算差,故而王忠嗣一直都很有孝心。
他连忙转身迎上去,低头说道:“儿孙不孝,让父亲费心了。”
王平章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多言,径直走进屋内。
跟在后面的王九玄沉稳地低声道:“见过二叔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王忠嗣心中长叹,忽然有些明白父亲为何格外看重这个长孙。
叶升和张权乃是王平章亲自提携起来的新晋勋贵,与开国公侯那一拨压根尿不到一个壶里,多年来始终以魏国公门下走狗自居。此刻站在旁边恭敬地行礼,与先前面对裴越时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。
王平章微微颔首,然后朝刘贤拱手行礼道:“见过大殿下。”
刘贤站起身来,神色复杂地说道:“魏国公不必多礼。”
他与王平章并无交情,然而对方毕竟是如今大梁唯一的实封国公,又掌着军事院的大权,明面上仍旧是开平帝最倚重的军中重臣,所以必须要保持一定的尊重。
王平章在刘贤对面坐下,看着桌上满满一桌却压根没有动过的席面,微笑道:“殿下和中山侯好兴致。”
裴越微微扯起嘴角道:“方才我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,你的孙子说赏我一杯酒喝,这未免太小家子气,不像是魏国公府的门风。”
王平章拿起旁边的酒壶,掀开盖子闻了一下,然后十分惋惜地说道:“武人该喝烈酒,只可惜老夫年迈力衰,比不得二位正当时啊。”
裴越道:“既然魏国公身体不适,那又何必奔波在外,于府中悠然垂钓难道不是美事?”
站在王平章身后的王九玄心中凛然,微微皱眉望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裴越。
缓缓道:“妻不贤子不孝对于丈夫来说是寻常事,可真要是碰上这种事,谁又能无动于衷呢?不是老夫不想清闲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。罢了,裴越,此事请给老夫一个面子。”
他在外面已经知晓今天这场风波的缘故,毕竟原本就不复杂,纯粹是那几个小辈犯了裴越的忌讳。
刘贤本想趁势打个圆场,但是瞧见裴越冷峻的面色之后,最终还是没有开口。
王忠嗣等人眼中一片黯然,心里却有无尽的怒火燃起,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堂堂国公竟然直接在一个晚辈跟前低头。
裴越淡然地看着王平章,微微摇头道:“魏国公的面子很值钱,只是今天恐怕不行。”
“哦。”
王平章随意地应了一声,然后微笑道:“这里是竹楼,不是中山侯府,更不是虎威大营。老夫进来的时候看过,你今天拢共只带着十余名亲兵,然而老夫却带了一百亲兵过来。这样一算,你好像带不走这些晚辈。”
“当然,这件事是他们有错在先,所以老夫愿意给你一个台阶下。”
“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台阶的话,恐怕只能对老夫动手了。”
“你说呢?”
王平章不疾不徐地说着,那双老眼盯着裴越,眸光锐利无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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