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蒺藜寨以东、鸡鸣寨以南是九座军寨中最南面的西水寨。
此地驻军两千五百人,军械粮草齐整,士卒的战力还算可观。如今西吴大军进犯,三座军寨接连陷落,对于这些坚守边境的将士来说,心中不可能没有忐忑。令裴越十分惊讶的是,西水寨的将士并未受到太大影响,至少从表面看来他们还是像平时一般努力操练。
自从七月十二在刀口寨北面收拢四百败兵之后,裴越率军游荡在高阳平原上,由傅弘之领着精锐游骑诛杀西吴斥候。在五峰寨和蒺藜寨陷落以后,他不断收拢侥幸逃出来的残兵败将,然后顺势南下来到西水寨。
在这里补充粮草之后,他便准备领军北上。
西水寨守军主将顾崇山将他送到寨外,这个在士卒跟前不苟言笑的壮年汉子轻叹道:“爵爷,宁大帅传来将令,命各军寨严守驻地不得轻出,请恕末将不能随你北上。”
裴越温和地说道:“无妨,眼下保住防地才是最重要的职责。”
一旁的陈显达忍不住啐道:“宁忠那是怕死!五万大军不敢离开古平大营,任由西吴人攻城拔寨,哪有这样打仗的?他还有脸接过武威侯的封号,若换做是我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!”
如果换做以往,裴越肯定会训斥他几句,但此刻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,只对顾崇山说道:“西吴肯定会先打鸡鸣寨,眼下虎城和古平大营都没有支援,我担心那里守不住。”
顾崇山凝眸道:“鸡鸣寨有地势掩护,西吴没办法大军凌压,只要内部不出问题,他们很难攻下来。”
裴越神色复杂,这一刻他想起曾经的过往,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人虽然多,交心的却只有几个,这也是他坚决要去支援鸡鸣寨的原因。
他点头说道:“我相信鸡鸣寨的主将不会犯错。”
顾崇山听出一些话外之音,略显惊讶地说道:“爵爷认识那位秦统领?”
裴越微微一笑道:“那是我的兄长。”
顾崇山闻言后一怔,随即神情坚定地说道:“西水寨有五百骑兵,请爵爷一并带走!”
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,裴越来到西水寨的目的便是为了顾崇山手里的五百骑兵。收拢三寨的败兵之后,他手中已经拥有一千五百骑兵,虽然兵力还是不多,但至少拥有和西吴轻骑一战之力。如果能带走西水寨的五百精兵,他就有更大的把握援护鸡鸣寨。
顾崇山见他没有开口,便诚恳地说道:“末将不便评价宁大帅为人,但鸡鸣寨是九寨核心,就算西面的三寨陷落,只要鸡鸣寨能够保住,西吴人就无法威胁东庆府。爵爷,如果战事能在鸡鸣寨形成相持,那么虎城守军就有更大的战略余地。只要能挺过初期最困难的阶段,朝廷就可以派遣援军或者调配其他三座大营的兵力。”
不光是裴越,韦睿等人同样惊讶地望着这个貌不惊人的一军统领。
他们这些日子驰骋于辽阔的高阳平原上,掌握着第一手军情,对双方整体的局势非常清楚,所以能够判断出战争的走向和关键的节点。没想到顾崇山待在西水寨里,仅凭自己的猜测和对西境的了解就能得出相同的答案。
顾崇山继续说道:“之前末将不确定爵爷的心意,到底是想在战场上捞些功劳还是真心援护鸡鸣寨,所以不敢将这五百骑兵托付,因为这是西水寨仅有的机动力量。如今爵爷既然要去支援自己的兄长,那末将不敢再怀疑。两千步卒必须留在西水寨,张青柏极擅洞察战场局势,不能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破绽,还请爵爷恕罪。”
这番话真诚坦荡,有理有据,裴越正色道:“顾将军何罪之有?请你放心,我一定会保住鸡鸣寨。”
顾崇山下马单膝跪地,沉声道:“事不宜迟,请爵爷启程,末将预祝爵爷马到功成!”
“承你吉言,此战必胜。”
这是裴越第一次在人前许下这种承诺。
他拨转马头,领着两千精锐与败军混杂的骑兵,毅然北上。
……
鸡鸣寨。
此寨依山而建,奔腾不息的雄河从北面流过,适合攻击的地方只有东西两面。其中东面地形因为鸡鸣山的遮挡,空间非常狭窄,无法铺展开合适的攻击扇面。
西面高大坚固的城墙,守寨军士严阵以待,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西吴军队。
一名身材矮壮的武将站在城墙上,与旁边那位魁梧的年轻人相比,他的气势并不威严,但是自从他来到鸡鸣寨之后,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服从他的指挥。
他叫秦贤,平阳侯府秦淮长子,出身于京军西大营。横断山剿贼之战后,他的功劳仅次于裴越和李进,虽然没有封爵,却也连升两级,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哨官变成一军统领。
身边那位魁梧的年轻人便是薛蒙,如今依旧担任秦贤的副手。
京都离园一别,距今已近两年。
李进率领燕山卫去往南境,继续在谷梁手下带兵,秦贤和薛蒙却被西府一纸调令遣至西境,来到鸡鸣寨一待便是两年。
薛蒙转头看着凝眸望向西边的秦贤,瓮声道:“大哥,寨中已经查出来十七名西吴奸细,要不要继续查下去?”
秦贤摇头道:“停下吧,两年时间里一直在查却收效甚微。如果不是因为西吴大军犯境,我们刻意放松监管,恐怕连这些人也很难查出来。如今大战在即,局势逐渐明朗,无论如何都会是一场硬仗,些许几个奸细影响不了大局。”
薛蒙左右看看,低声骂道:“宁忠这个狗娘养的,自己怕死不说,连援兵都不肯多给。派来五百人还说这是从亲卫营里挤出来的,老子干他娘!”
秦贤不以为意道:“三千人守鸡鸣寨已经足够。此战关键不在城内,如果没人在外面给西吴人压力,就算寨内堆满士卒也守不了太久。”
薛蒙叹道:“听说越哥儿也在灵州,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见他一面。”
秦贤眼神微黯,随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:“你福大命大,死不了的。”
薛蒙挠挠头,嘿嘿笑了几声。
夏日的风从北方吹来,在炽热的阳光照射下带着一股躁意。
秦贤的视线里出现一些黑点,随即黑点越来越多,仿佛滔天巨浪从西面天边涌现,一路奔涌而来。
尖锐的号声在城头上响起,守军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。
那些年轻的面孔上神情坚毅,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看向秦贤,这个从京都而来的将门子弟,两年来尽收人心的年轻主将。
开平五年高阳平原上最惨烈的鸡鸣一战,徐徐拉开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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