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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洋曾经玩乐的“金凤台”,如今已经改为齐国国立的书院,专门培养十二岁以下的少年。等年龄到了“毕业”之后,他们就会走上“工作岗位”,充实到齐国的基层官僚机构里面。
当然,能不能升迁,现在还看不出来,也许一辈子打杂也为未可知。但是此举在不断的提高齐国百姓的识字率,这个是毋庸置疑的。
读了点书的人,跟从来不读书的人,定然是不一样的,他们要走的路,也不一样。
金凤台外面围起了围墙,大门两侧用鎏金大字写着一副对联。
上联是: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。
下联是: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。
大气磅礴!
传说是高伯逸口述,请的书法名家在上面写的。站在门外,就能远远听到那隐约的读书声。世家中人虽然对高伯逸建立这样的“国立学府”感到困惑和反感,但也没有反应太过。
毕竟,培养一些基层的“公务员”,对于他们来说也有好处。毕竟,齐国实在是太大了,光户口都有几百万户,合计两千万人!
高伯逸培养的这点人,撒到地方去之后,估计连影子都看不见了。
金凤台门口,高伯逸和杨愔二人并立,却并未踏过门槛朝里面走,哪怕此刻金凤台外围墙的大门乃是敞开着的。
“不进去看一下么?”高伯逸微笑着问道。
今日是杨愔主动来找高伯逸,而后者却将他带到了这个地方。
“神策军的子弟?”
杨愔疑惑问道。
“是,也不全是。还有一些邺城周边自耕农的子弟,每年都要考核,每年都会淘汰一批人出去,不断有新人进来。”
听到高伯逸的解释,杨愔隐约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了。任何一个有野心的政治动物,都会培养自己的班底。
野心越大,做的事情也就越宏大,影响也就越发深远,高伯逸就是这样的人。想得很远,准备得也很充分。
“是有些人受不了了么?”
高伯逸嘴角挂着冷笑,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愔,想看看对方到底会怎么说。
近期,高伯逸在内政上的动作可不能算小。他做了个什么事情呢,还是那句,改革军制。
京畿大都督,改革军制乃是必然选择,任何人都无法指责。
不过他选择的路,倒是有些曲折。
第一步,高伯逸向太后李祖娥“建议”,全国范围内开始进行“人口普查”!这么做不是为了“检地”,而是为了弄清楚北齐到底有多少兵员。
这总该跟军事有关吧?
果然,一说到兵员的问题,杨愔哑火了,想反对都没活说。
北齐是出了名的账面上人口极多,而动员效率又是极低。
高伯逸的办法很简单,把三岁以下的小孩,无论男女,都归类于“黄”(黄口小儿),三岁到十岁为“小”,十岁到十七岁为“中”,十八岁到六十岁叫“丁”,六十岁以上叫“老”。
各地只需要报一下,你们那边,每一种有多少人就行,不需要做其他的。
呵呵,看起来很轻松是不是?其实这是在为第二步做准备。
接着,高伯逸又提出第二个提案。
为了清查兵员,各地基层的行政长官,需要把“丁”的花名册报上去,因为这些人,就是当兵的“兵员”,每年要把这些人组织起来进行“军训”。
到这里,就会有很多人害怕了。
因为这个年代当兵是一种义务,等同于纳税。逃避兵役以后,在家务农,可以创造更多价值。去当兵了,就意味着家里的劳动力变少了。
更有世家大族喜欢匿藏户口,很多黑户依附于世家,逃避兵役,也不纳税,说白了,他们是为世家劳作的,而不是为国家。
高伯逸在提案里规定,要对各地官员进行考核,如果暗访中发现花名册与招募起来军训的“丁”对不上,那么官员要进行惩罚,以及清查缺丁原因。
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,政令还未出邺城,杨愔就找上门来了。
他是为了什么而来,高伯逸心里很明白。
“一统天下,需要很多人,很多兵,很多粮草。以现在齐国的制度,要完成这个非常有难度。”
高伯逸看着金凤台那尖尖顶的阁楼说道:“乱世已经到了尾声,需要有个人出来拨乱反正了。”
“有些事情,可以放到后面去做。你的意思我明白,但是,不要那么急躁。好多人你把他们逼急了,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。”
杨愔有些急切的说道。
“那不是更好么?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他们。”
高伯逸说这话的时候,杨愔好像是看到了第二个高洋。
当初那个并未癫狂,而且野心勃勃,富有想象力的那个高洋。
他似乎已经在心中画好了蓝图。
“随你吧,老夫言尽于此。”
杨愔对着高伯逸拱了拱手,转身离去。他并没有把心中想说的话说出来,因为似乎没有那个必要。高伯逸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穿了,他只是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而已。
任何多余的话语,都会显得苍白无力。
杨愔毕竟还是个要脸的人,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。
等他走了以后,鱼赞悄然从不远处的巷子里窜出来,在高伯逸面前单膝跪下行礼。
“去车上说。”
高伯逸心情有些不好,两人上了犊车以后,竹竿在前面赶车,他的面色依旧是阴沉的。
“主公,这些日子,简平王高浚府中,似乎异常热闹啊。”
鱼赞不动声色的说道。
“嘿嘿,那岂能不热闹。”
高伯逸冷笑了两声,他才刚刚表现出一点点的“桀骜”,果然,那些世家中人就在找“替代品”了。
当然,也不排除是故意让自己知道,然后逼迫自己妥协让步。
世家中人喜欢这种调调,并且屡试不爽了。
“说说看,这件事你怎么看的。”
高伯逸沉声问道。
“卑职认为,那些人并不是要对主公怎么样,只不过想争取更好的条件罢了。”
鱼赞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。
高伯逸微微点头,鱼赞这厮,就是吃亏在从小读书少上面,所以思想深度不太够,限制了他成长的上限。
现在这样的状态,几乎就是他的极限了。
“那么你认为,应该如何对付那些有想法的人呢?”
高伯逸好奇的问道。
鱼赞观察了一下高伯逸的面色,发现对方似乎不是在生气,于是他壮着胆子说道:“卑职读书不多,却也听过一个词叫釜底抽薪。
主公只要能想办法将高浚调离邺城,最好是到洛阳,那么他就变成了无根之木,无源之水。
到时候主公再看看,哪些人在背后支持高浚,这些人一定不能留。而跟高浚断了联系的,那么只需要稍微敲打一下,不需要过多的理会了。”
鱼赞说完了以后,眼巴巴的看着高伯逸,生怕对方一不高兴,就会发飙。
“你自己想的?”
高伯逸平静问道。
鱼赞咬了咬牙道:“确实是卑职自己想的。”
不过就是想了很久而已。
“脑子挺活络的嘛。”
高伯逸说了句让鱼赞有些困惑的话。
这到底是行呢?还是不行呢?怎么没个准信啊?
想了想,鱼赞开始跟高伯逸汇报北周那边的情况。他带着困惑问道:“好不容易去一次长安,主公为何要暗杀宇文直呢?”
虽然很希望宇文直死,可是鱼赞并没有想过,高伯逸会直接让刺客杀掉这厮。他原以为高伯逸会栽赃一下宇文直就到此为止,没想到高伯逸居然一步到位。
“你怎么看?”
高伯逸反问道。
“卑职不是很明白,宇文邕是皇帝,陛下若是派人刺杀,周国定然会陷入内乱。就算不杀宇文邕,杀宇文宪也是好的。
唯独这个宇文直,他本身就是个祸害,杀了他,说不定宇文邕和宇文宪等人还会在心中暗暗松口气。
主公这又是何苦?”
“你自己都说了,宇文直是个祸害。所以杀了他以后,会不会有谁来真心为这个人报仇?”
高伯逸微笑着问道。
这下鱼赞可没话说了。
道理就是这个道理,宇文直在长安得罪的权贵,也不算少了,这跟他平日里的作风有关。宇文直一直认为,宇文邕身体不好,死了就该轮到自己做皇帝。
所以他还挺把自己当回事的。
“谁都希望宇文直快点消失,所以杀了他,任何人都会暗暗松了口气,对么?”
鱼赞好像抓住了最关键的地方,却又没有完全看透。
“对啊。只不过,宇文直死了,太后叱奴氏,一定会要宇文宪偿命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其实她应该也知道宇文宪与此事无关,但就是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啊。
宇文邕夹在中间,会如何对待宇文宪?倒是挺让人好奇的。”
其实高伯逸还有一点没有跟鱼赞说,那就是经过这件事后,宇文氏内部的矛盾,已经从台下摆上了桌面。
要知道,娶了阿史那玉兹这个突厥王妃的人,可不是宇文邕,而是宇文宪!
将来,木杆可汗要是发力了,发力的支点那可不是宇文邕,那也是宇文宪。再加上宇文宪平日低调,又得人望。
宇文邕只要想想自己一岁大的幼子,他就会很忌惮宇文宪了!
又会打仗,为人又低调谦逊得人望,还有个强力岳父。这样的人,简直就是谋朝篡位的模板。
以前的时候,这个矛盾隐藏在宇文直下面。因为宇文直看不惯宇文宪,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宣泄,是因为不得志而故意把气撒在宇文宪身上。
而现在,宇文直不在了,宇文邕和宇文宪之间,已经没了任何缓冲。高伯逸相信,担忧宇文宪“取而代之”,应该是宇文邕挥之不去的梦魇了。
哪怕到了临死的前一刻都是如此。
暗杀,从来都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政治行动。不仅要慎用,而且还要提防“反效果”。
看到鱼赞似乎依旧不明所以,高伯逸对着驾车的竹竿说道:“竹竿,把你们家的事情,跟这位鱼大爷说道说道。”
他们家的?
竹竿这家伙原来还有家啊!
鱼赞恍然大悟。
“主公,打人不打脸!”
竹竿幽幽的来了一句,听得鱼赞一阵错愣。
“好吧好吧,是这样的,我给你讲个故事。”
“东汉光武帝刘秀收复蜀地的时候,派出汉军大将岑彭领兵十万攻蜀。
岑彭每到一地,秋毫无犯,一路势如破竹,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,许多地方都不战而降。
结果吧,公孙氏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,居然派人暗杀了岑彭。岑彭一死,汉军如同脱缰了的野马一样,一路烧杀抢掠。
蜀地的百姓遭了大殃,公孙氏被灭族,一点都没讨到好。
我可不是公孙氏。”
所以竹竿才是?
鱼赞恍然大悟,难怪竹竿这厮剑术惊人啊,感情人家就是刺客家族出来的,打人不打脸,高伯逸确实很坏。
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,鱼赞这才对高伯逸郑重行礼道:“卑职一直以来都想杀宇文直,主公替卑职报了仇,鱼赞来事做牛做马服侍主公!”
“罢了,只是顺手为之而已。宇文直是该死之人,所以就这么让他死于阴谋诡计,也算是他的归宿了。”
还有一点没说,高伯逸并不是不想暗杀宇文宪,只是对方深居简出,而且暗杀宇文宪之后,会激起北周君臣的反抗与同情。
再说,宇文宪在高伯逸的“棋局”里,乃是一枚十分重要的棋子,高伯逸又怎么会废掉这枚暂时用处还不大的棋子呢?
鱼赞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,但他知道现在肯定不是时候。两人一路回到府邸,进入书房坐定之后,高伯逸才将一张名单递给鱼赞。
“严密监视名单上的人物,好好看看,他们跟哪些人有勾结,把那些人记录下来。我们可以不动作,因为一切以大局为重。
但是,我们不能不记录。到底是谁对我们有恶意,谁对我们不怀好意,这些都要记下来,以后秋后算账的时候,我要拿出来,一个个的对号入座。”
有门?
鱼赞激动的点点头,如同小鸡啄米一样。
“去办事吧,不留你吃饭了。”高伯逸摆了摆手,将鱼赞打发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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