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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来,以茶代酒,敬北朝范增!”
高伯逸家的小院子里,众人摆开了两张桌案,拼成一桌酒席。福伯今天去邺城最大的酒肆,买了好多熟菜,等着高伯逸回来。
至于回不来这种情况呢?
福伯没有考虑过,他只是一个下人而已。
鸡鸭子饼,裂纹蒸饼、鱼脍、五味脯、莼羹(鲤鱼和莼菜为主材的羹)……好久没有吃得这么丰盛了,高伯逸心中感慨。
人的基本需求不是衣食住行么?吃都吃不好,谈什么生活质量?
“不算不算,这才哪到哪啊。你给我的舞台有多大,我就能玩多大。”祖珽十分“矜持”的说道。
“话说,你是怎么从那啥斗兽场跑出来了?大虫啊,那一爪子拍下来,可不轻松呐。”
祖珽十分好奇,主要是街上的流言太严重了。
什么一拳打死老虎啊,什么手撕猛虎啊,什么会妖术把老虎定住了啊,什么传闻都有,神乎其神。
高伯逸在那些人眼中,也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,腰围也有八尺的怪物。
话说回来,流言再怎么假,高伯逸打死老虎这件事情是真的,这个没作假。
“伯逸老弟今日脱离虎口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相信你进入朝堂已经指日可待。”
祖珽笑眯眯的说道。
南北朝时并没有什么科举,要当官,途径实在是有限。
说白了,一个是名声,有人举荐你,然后你就能当官。当然,这个制度漏洞太多了,举例来说,就是权贵家的子弟,很容易就身居高位,然后花花轿子人抬人,他们也更容易获得升迁。
北齐虽然是鲜卑化汉人建立的国度,但在这方面却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。任人唯亲,提拔亲信的状况屡见不鲜,高伯逸那位便宜大哥高伯坚,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。
国子祭酒乃是大官,他不到30岁,就因为老爹是高德政,然后就坐到那个位置上了。
高伯逸今日勇斗猛虎,一战成名。在这个讲究名望的社会里,他所获得的远远不是一场斗兽的胜利而已。
鲜卑人欣赏他的悍勇,汉人则是对他的身份有认同感,在将来,高伯逸能走的路很多,也很宽。
“不说那些有的没的,今日不醉不归!跟着我,明天还有更多,更好的前程等着你们!”
高伯逸兴奋的将大碗里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!
现在是凝聚人心的时刻,高伯逸不介意多画一些大饼出来。不止是祖珽,就算是西魏叛逃的三人,他们也有自己的需求和野心。独孤永业派人将他们的家眷从长安带回了邺城,这三人已经没有背叛的理由,可以完全信任了。
“小郎……高德政来了。”
酒桌上正欢腾热闹的时候,福伯到高伯逸耳边轻声说道。
有些微醉的高伯逸立马就吓得酒醒了!
见面尴尬?
不存在的,高伯逸没脸没皮的,才不在意高德政说什么!
他纯粹是担心他这个便宜老爹是来兴师问罪的!
要知道,这次祖珽出了那么多馊主意,用童谣把高德政一家挤兑得不行,估计崔娘子想死的心都有。
作为一家之主的高德政要是心里能痛快,那才是见鬼!
“你们先回避一下吧,走后门。”
高伯逸使了个眼色,众人从后门鱼贯而出,家奴将菜肴撤下,桌案搬走,只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摆了一个鸡首壶和两个酒杯。
“福伯,把人请进来吧。”
高伯逸沉声说道。
福伯意外的看了他一样,点点没说话就走了。
要知道,爹就是爹,来家里了难道主人不去门口接一下?
高伯逸的态度已经是再明显不过,不想再跟高德政一家有什么瓜葛。
然而不管他愿不愿意,高德政还是来了,自顾自的坐到了石桌对面,两手空空,什么礼物也没有拿。
“你真的长大了,今天这样的局面,我没想到你还能全身而退。”
高德政又是感慨,又是欣慰的说道。
“你是不是想说,你看走眼了?”
高伯逸给高德政倒了一杯酒,很随意的问道。
正是这种随意的态度,让他那便宜老爹高德政无言以对。
“我知道,没有你的暗中照拂,没有你的供养,我不可能习得一身武艺,可能现在早就沦为乞儿,或者早就变成白骨。”
高伯逸不理会高德政面色的难看,自顾自的说道:“所以呢,这次的事情,我主动揽下来了。要是高伯坚今天这样走一遭,现在还能像我一样跟你在这里谈笑风生么?”
高伯逸面带讥讽的看着高德政。
痛心,无言。
高德政感觉自己打好的腹稿全都用不上了。
“高家族谱呢,我也不怎么稀罕。其实无所谓的,我真不在意这个,相信你今天来,崔娘子肯定是给了你脸色的不是么?
我现在就告诉你,我真的没有入高氏族谱的想法,一点也没有,绝不是在赌气。
我也不想被你提携,混入朝堂。也不想逢人就说你是我爹,没想借你的名声。”
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高德政满嘴苦涩的问道。
他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,因为想说的话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。
“从你想推我进火坑的那一刻,你我父子二人就已经恩断义绝,什么都不必再说了。你可以否认,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,你扪心自问,有没有想过,有没有做过?”
高伯逸的话像尖刀一样扎进高德政的心。
痛,然而无话可说。
“下次高家再遇到危机,我不会再帮忙了。这些年的恩怨,我也不想去追究或者报复,你也别想什么让我成为高家子弟,我们父子,就到此为止吧。
从此以后,大路朝天各走半边。”
高伯逸站起身,跪在高德政面前,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您的儿子高伯逸,昨日已经命丧猛虎之口。今日你面前之人,还是高伯逸,却也不再是高伯逸了。”
绕绕弯弯的话,高伯逸不是在对高德政说,而是在对这具身体说的。
而看到高伯逸如此决绝,高德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,却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“高侍中,请吧。”
高伯逸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,优雅而果决。
高德政走了,极度失望的走了。
高伯逸心情也不好,但感觉这具身体在抗拒自己。
“小郎,其实你不必做得那么绝,就算你不认为高德政是你父亲,外人也依然会把你当他儿子。”
福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高伯逸身后,轻声劝慰道。
“是啊,所以我才不能认他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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